对于正在接受癌症治疗，特别是化疗或造血干细胞移植的肿瘤患儿来说，感染是治疗过程中一个非常严重的风险。为了降低这种风险，临床上通常会采取一系列预防措施，包括使用预防性抗生素、进行保护性隔离，以及一种被称为“中性粒细胞减少症饮食”的饮食限制策略。这种饮食的核心理念是避免食用可能携带致病微生物的食物，比如未经烹煮的生鲜蔬果，以减少病原体从口腔进入体内的机会。
然而，长期以来，关于限制饮食是否真的能有效降低感染发生率或改善患者整体治疗结局，一直缺乏足够的证据支持。更令人担忧的是，严格的饮食限制可能会带来一些负面影响，例如导致患儿膳食纤维、维生素等必需营养素摄入不足，这可能影响免疫功能的恢复。同时，这种限制也可能增加患儿在治疗期间的心理负担，降低他们对食物的愉悦感，从而影响生活质量。此前，美国临床肿瘤学会（ASCO）针对成年癌症患者发布过相关指南，基于系统性综述，对治疗期间的饮食限制干预提出了弱级别推荐，倾向于避免此类方案。但针对儿童肿瘤患者和造血干细胞移植受者这一特殊群体，此前尚未形成规范化的临床实践指南。
为了填补这一领域的空白，近日，由安大略省儿科肿瘤研究组（POGO）牵头的一个国际多学科专家组，在知名医学期刊《eClinicalMedicine》上发表了一项重要研究。该研究基于系统性文献综述证据，首次为儿童癌症患者及造血干细胞移植受者制定了饮食限制策略的临床指南。
这项系统性综述共纳入了8项随机对照研究，其中6项针对儿童肿瘤患者，2项针对造血干细胞移植受者（详见表1）。研究人员发现，这些纳入的研究在临床上存在显著差异：大多数研究来自高收入国家；虽然都纳入了住院患者，但只有少数包含了门诊患者；并且只有一半的研究完全聚焦于儿科人群。此外，这些研究对于是否使用了预防性抗菌药物或空气过滤系统等关键信息，往往没有明确说明。在饮食干预方面，试验组通常被要求避免食用未加工的水果（允许食用厚皮或去皮的水果）和蔬菜，部分研究还额外限制了乳制品。对照组则采用非限制性饮食，甚至有研究明确建议每日食用经过规范清洗的生鲜蔬果。
表1. 系统综述中纳入的8项随机对照研究
研究分析了6项评估化疗期间饮食限制对感染结局影响的随机对照试验（图1），其中2项专门针对儿科患者，4项涵盖了成人和儿童。值得注意的是，有一项纳入了153例急性髓系白血病/高危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患者（中位年龄64岁，多为成人）的试验显示，饮食限制组的血流感染率确实显著低于对照组（14% vs 29%, P=0.022）。但这组人群的年龄和疾病谱与儿科患者存在显著差异。而在所有纳入了16岁及以下患者的研究中，均未发现饮食限制能显著降低感染风险。
图1. 食物限制与常规饮食的感染相关结局
基于现有证据并未显示出明确的临床获益，并且考虑到饮食限制可能对儿童的营养状况和生活质量造成负面影响，专家组不建议对接受化疗的儿童癌症患者常规实施饮食限制。指南给出了“有条件反对”的建议等级（表2）。对于造血细胞移植患者，尽管有两项在高收入国家进行的成人研究显示，中性粒细胞减少期实施饮食限制（联合抗菌预防）与对照组的感染率没有统计学差异，但鉴于缺乏针对儿科移植人群的数据支持、现有研究样本量有限，以及移植患者本身胃肠道毒性风险较高，专家组同样建议“有条件反对”在造血细胞移植患者中常规进行饮食限制。
除了对饮食限制提出建议外，专家组还针对食品安全管理制定了良好实践声明（表2）。指南强调，确保食物的安全处理、储存、制备和食用是预防感染的关键环节。同时，需要系统地向患者和家属普及从食物采购到食用的全过程安全知识。考虑到不同地区的饮食文化差异，卫生机构可以根据当地情况调整指导建议，例如美国CDC和WHO在食品安全要点上就存在区域适应性差异。特别需要指出的是，免疫功能低下的患儿必须严格避免以下高风险食品：生食蛋类、未完全煮熟的肉类制品、未经巴氏灭菌的乳制品、霉变食物，以及可能受到污染的水源。
表2. 指南推荐及良好实践声明
总而言之，这项指南是首个专门针对儿童癌症患者和造血细胞移植受者的饮食限制临床指南。目前的研究证据表明，在中性粒细胞减少期间限制饮食缺乏明确的益处，并且该领域仍存在许多知识空白。例如，某些特定食品（如腌制肉类）的安全风险尚不完全明确，以及限制饮食对患儿营养状况和生活质量的具体影响仍有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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